遗忘我 祝福我

〔花生讲故事〕铸剑师

我是花生壳子x
以后隔三差五会发一些小故事,是脑洞和练笔。笔不能停_(:зゝ∠)_可我的文笔深度目前停滞不前
第一篇故事关于铸剑师x
收尾仓促,也不知道讲明白没有_(:зゝ∠)_心好累

1
小国街道的转角处有座打铁铺子,像只弯曲的环节动物一样深入一栋灰蒙蒙的建筑。铺面灰暗零落,空气泛着金属与炭木混合的气息,长长短短的铁条铜丝堆满了铺子角落,横七竖八地组成隔离网一样的存在,把铺子深处和外界分割成阴阳界一样的两半。

没有人进到过打铁铺里面,它就和打铁铺主人洛克的来历一样充满迷团,但人们并不关注这些。人们对洛克的打铁手艺更加感兴趣。

洛克的父亲生活在铺子后面那灰色建筑里,洛克在铺子里打铁。他铸造的刀剑飞镖,看起来单薄瘦小,像饥荒年代半死的小蛇,然而奇妙的是,这些兵器全部削铁如泥,锋利异常。小国的人们拿洛克铸造的兵刃反击攻城的敌人,次次大获全胜。

人们对洛克的手艺交口称赞。

但人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洛克的父亲很少露面,盛名之下的洛克师傅没有后代也从不收徒,而且不知从何时起,洛克变了,脸色苍白,毫无血色,他不工作也不说话,幽魂一样在小城里游荡,如同行尸走肉,拖着脚步,口中喃喃:"最锋利的兵刃......最强的杀伤,铸成了、铸成了!"

医师也说不出洛克变成这样子的原因。有人怀疑洛克是因丧父之恸而精神失常,但很快有人否决:洛克与其父不和已久,悲伤归悲伤,不会到精神崩溃这种程度吧。

后来,随着洛克的去世,铸剑师洛克事件也就变成了悬案,无人知晓内情。


2
洛克死了,但因为洛克铸造的刀剑还在,小国的军队战斗力并未减弱。这座小国人民身强体健,淳朴善良,哪怕没有洛克铸造的刀剑助力,他们也会自发手握石头保卫自己的家园。

可以说,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人民的和睦团结,都不能与这个小国所拥有的比肩。


帕托是个乡村少年,从小就喜欢敲敲打打磨磨砸砸,家里的锄头铁铲猎刀猎叉,全部出自帕托的手。虽然制作粗糙,但还算能用,也省了一部分购置费用。这个在皮革、熏肉、牛乳、苹果花的香气里长大的少年,天不怕地不怕,健壮得像一只山林黑豹。父亲想让他继承父辈的猎户生意,可是帕托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有一个,就是去到洛克的打铁铺拜洛克为师。


洛克死讯传来的那天晚上,帕托的父亲把帕托叫到壁炉前。他对着温暖火光凝视了片刻,才对帕托转过脸来,语重心长地说:"我最亲爱的孩子,我懂得你一直的梦想。可洛克师傅已经逝世,他的手艺也随着他的死一起埋葬了。接过我的猎刀猎叉吧。我老了,你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床……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。"

帕托有些动摇。他自知自己手艺并不精湛,打造的铁器没多少人会买,随着祖父母和父母的衰老,他挣的钱根本不够家用。

"父亲,我明白。"帕托垂下眼眸,"可是,我不擅长打猎啊。"

仿佛是自己斩断了儿子的梦一般,父亲抱歉地抚摩着儿子健壮的肩背:"好孩子,别着急,我会教你。"

帕托妥协了,点了点头,接过了父亲的猎叉。


过了一段时间----大概是洛克师傅逝世半个月后。

帕托并不适合干打猎这一行,他知道。他虽然矫捷,但忍受不了趴在地上等猎物的过程,半个月下来,打到的猎物十个手指头就数得过来。

面对此,父亲没有说任何话。


帕托挑着山上砍来的柴来到集市上卖。走过一处街角的时候,他的目光被一处铺面吸引了。

脚步是不知不觉停下来的。帕托激动到浑身发抖,带得他肩上挑着的树枝也摇晃着,活生了一般:是洛克师傅的打铁铺!自己偶像的打铁铺!

可是,当帕托凝神再看时,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自他脊梁骨传导到四肢百骸:从打铁铺铺面往里看,铺子像蛇虫的隧道一般黝黑深不可测;而且打铁铺后面这栋灰蒙蒙的建筑,像个放大了好几倍的棺材一样,幽幽地立在那里,让人不太敢靠近。

"洛克师傅去世才刚半个月,还不能进入他的住宅为他整理遗物。"人们谨守着小国的风俗。可是帕托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:等洛克的遗物被整理出来,他就再没有机会看到它们了----遗物被视作死者的一部分,将会和死者一同下葬。帕托要赶在这之前进去看看----也许能看到某些技艺手记呢?

"如果能学到洛克师傅的手艺,哪怕只一点点,家里可能就有铸造作为副业,父亲也能过上好一些的生活。"帕托想。"洛克先生,请原谅我亵渎圣洁的行为。"

于是,在卖掉肩上的柴火之后,帕托绕到洛克打铁铺前,在渐渐浓厚的夜色掩护下钻进了铺子。



3
穿过那由铜丝铁条组成的隔断,打铁铺内部空间是帕托意料之外的幽深,弯弯绕绕,地洞隧道一样的存在。天花板黑压压、黑压压的,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、走投无路的惶惑。地面上铺着一层干爽的细沙,脚踩在上面吱吱响,像什么东西在脚下低声细语,叫嚣着:"出去吧、出去吧!"

帕托抓着自己的猎叉慢慢走入内里,他估摸着快到灰色建筑内部了,就是洛克的父亲居住的地方。踩着吱吱作响的细沙,越往里走他越疑惑:这隧道前段还有很浓重的铁锈铜块的气味,还有火炭受潮的味道,越往里这气味越淡,可逐渐浓起来的不是家居老人生活的气息,反是一股令人烦躁、恶心、愤怒,甚至绝望的气味,间杂着木头腐朽的味道。

帕托没有害怕,只是疑惑不解。


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,帕托拿出火折子照明。来到建筑最深处,他发觉,自己身前是一地的木雕。摆在外围的少数木雕雕工还算得上能看,越往里走,木雕越粗陋,触到尽头墙壁的时候,那里的木雕就完全算不上木雕了,只是被小刀劈砍得七零八落的木头。

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?这些木雕,是洛克父亲的作品么?还是洛克的?洛克除了铸造,还会雕木头吗?

帕托小心地挪移着脚步,贴着墙壁巡视四周。他并未发现什么洛克手记,却在一处没有灰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刻着字的剑柄,拿起来掂掂,轻如鸿毛。

"不见血"。

是这把剑的名字吗?帕托困惑地握着这剑柄翻来覆去地看。连剑锋都没有,还称得上"不见血"?

可是仔细看时,帕托发现这"不见血"剑还是有剑锋的,只有半根手指那么长,有人类的舌头的外形和宽度。帕托举火细看时,那精美的灰银的剑柄微微反光,仿佛其上渗出了细密的唾液液珠。

"唾液"?帕托用力摇了摇头:自己如何会联想到唾液这种东西?

他抓紧那把名叫"不见血"的剑,抬起目光时,这大男孩立即像被雷霆及顶一般,身躯狠狠晃了一下----
就在这剑柄剑锋所指的方向----地上放置着一个棺材,棺材旁是一册翻开的笔记本,上面的字迹模糊渗血,干枯焦黑.......

黑暗中仿佛有利爪蠢蠢欲动。


帕托回到家时,天色已经很晚了。父亲母亲快要急疯了。母亲卧病在床,父亲只得托了许多村人出去寻找。看到儿子平安回家,父亲欣喜若狂,可是看到儿子满脸的迷雾,又看到那几乎没有剑锋的剑,父亲说:"孩子,你去哪里了?这么这么晚才回来?"

"我去洛克师傅的铺子看了看。"帕托紧紧皱着眉头,剑锋向下提起那"不见血"剑,给父亲亮了亮:"发现了这个。"他没有继续说下去,似乎在思考是否要把自己的发现告知父亲。

"嗯,铸造的确精美异常。可----"父亲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
望着自己慈祥忧郁的父亲,帕托感到自己的心脏传来一阵钝痛:这是爱着自己的父亲啊,自己,究竟要不要对父亲说呢。

"孩子,你想说什么?"父亲干笑了一声,缩着肩膀交叉双手,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胳膊。

"还发现了洛克的日记,以及,这把无锋之剑上附着的诅咒。"帕托的声音幽幽的,在寒凉的夜风里格外瘆人。

他决定把这些秘密对父亲坦诚。



4
洛克和父亲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,那是个与这小国截然不同的国度。在那个国家里,人们神色黯然,唯我独尊,对同辈叫骂、侮辱,对后辈打压、欺骗,控制欲极强。所有人都被伤害得体无完肤。年少的洛克受不了这一切,带着唯一的亲人逃离了那个国度,翻越千山万水来到了这个和睦安详的小国,定居了下来。

洛克喜爱铸剑,喜爱欣赏冰冷灰暗的矿石变成烧得通红的金属块,再到光洁美丽的刀剑的图景变化。他爱铸造,他铸造舞女跳舞用的钝剑,小孩练武用的短剑,国王权力象征的宝剑,婚礼时象征圣洁誓约的银剑......他是那样喜爱铸剑,并不断挑战自我攀登高峰,以至于当他得到国王命令,为军队铸兵器的时候,他下定决心,一定要为这个庇佑他的小国铸造出世界上最强的刀剑,削铁如泥吹毛断发,甚至,能够杀人不见血,再不受敌国欺辱。

可是洛克的父亲并不喜欢洛克的铸造行,甚至可以说,鄙夷。洛克父亲是个狂热的木雕师,偏执敏感,唯木雕行独尊,在逃亡路上意外瞎了眼睛。来到这个小国后,他闭门不出,自顾自雕刻木头,但由于眼睛看不见,无论他怎么雕,他都无法做到以往哪怕十分之一的精湛。这对洛克父亲的打击异乎寻常的大。洛克父亲年纪大了,受以往国度影响很深,他乖戾暴躁,无端打骂洛克,大发脾气,一定要洛克改行做他老子的行业。

洛克不愿让父亲的糟糕情绪感染到小国居民,便建造了这迷之结构的打铁铺。洛克父亲尖刀般的话语只伤害洛克一人,伤害不了那美好静谧的小国。小国居民仍然淳朴善良,如柔软的牛乳和苹果花。

洛克日日夜夜听着父亲的埋怨诋辱,钻研着最强兵器的铸造方法。洛克表面上平静无波,可是他的心变得越来越焦虑,越来越疯狂,越来越不可理喻.......

终于有一天,他铸成了冠绝古今的"不见血",并将这无锋之剑指向了自己的父亲......



5
阴风瑟瑟,卷起一股纷飞的雨珠,飘过帕托和父亲身边。温度骤降,遍体生寒。

"也就是说,洛克杀了他的父亲?"父亲问。

帕托轻轻地回答:"洛克师傅的笔记里没有提到这件事。"停顿,帕托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无比:"父亲,我和您讲了这些,您不要往外说了。我拿这剑回来只是想研究一下铸造技术,看我能自悟多少。您不要碰这剑。"

"为什么?这剑没锋。"

"因为洛克师傅的笔记上,最后一句话写的极其凌乱极其模糊,好像是在极度吃惊极度恐惧的状态下写的:'绝对禁止将不见血指向他人'。咱们最好听洛克师傅的话。"帕托说。

"不就是一把无锋之剑,怕什----"

说着,身为猎户不信邪的父亲夺过了剑,把那舌头一样的剑锋指向了自己。

山那边正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风雨,整个小国都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的气氛里。



6

帕托的后背抵着墙壁,瞪大眼睛,不敢置信地望着魂灵好似出了窍的父亲。

那个生了帕托的男人,恶狠狠指着帕托,用力地捅着帕托的肩膀,几乎要把帕托的肩膀戳出个血洞。父亲的眼睛像痛哭时充血一样通红,他张开嘴巴:

“你还要做铸剑行?你铸剑水平糟糕透顶,你自己不知道吗?还要我帮你指出?干打猎行还不好好干,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垃圾。看看你自己打猎的成绩,一天缺钱两天缺粮,你想把你父母饿死是吗!”

“我造了什么孽,居然有你这样的儿子。废物。哪哪行都做不好,你这猪脑子,能干成什么!”

“废物、废物!!”
废物!!!
废物!!!!


7
父亲怎么了?他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?

风雨交加,雷电肆虐。帕托顶着大雨跑出家门。霹雳电光不时照彻天地,惊得远处一家、两家……好几家的狗都一齐吠了起来,简直令人神经颤抖毛骨悚然,就像沉溺于一个最深最沉的噩梦,无论如何拼命奔跑都逃不脱。

帕托栖身于一块扇形岩石下,胸口钝痛凶狠得难以忍受,几乎要窒息。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,在黑暗中惊恐地瞪大双眼。噩梦!一定是噩梦!他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肉,拧红了也看不见一丝梦境崩塌的迹象。

肩头还隐隐作痛,耳边回响着父亲恶狠狠的咒骂声音。那些残尸碎骨般的字眼,像汹涌得铺天盖地的山洪,整个吞噬了帕托。

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?
难道我真的该死?
难道……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?


这沉重的情绪几乎将帕托压垮。但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平静的时候,帕托也冷静了下来。他已经长大了,他愿意去相信父亲只是一时情绪激动精神错乱。父亲从前对他一直那么宽容那么慈爱,帕托深深地知道。


翌日,帕托整理好心情,想要与父亲坐下好好洽谈。可是,当他踏进家门的时候,没有见到父亲,没有找到那柄“不见血”,却见自己母亲双眼暴突,躺倒在床边冰凉的地面上,面上神色是难以想象的惊怒与哀伤。

帕托踉跄着上前——母亲早已气绝身亡。
……

帕托已经难以判断自己究竟摔了多少次。当他冲出家门,无数讯息像猛兽一般撕咬着他的脑海:更多的人,像他母亲一样死去了,身上没有任何伤痕,都是死于急火攻心。至于小孩——有一部分小孩被父母恶言相向,跳河自杀,另外一部分孩子,变得木讷呆滞,冷漠浑然,幼小的眼睛里,有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。

行尸走肉一般、行尸走肉一般……

是“不见血”?是“不见血”!是洛克铸剑师留下的诅咒?是洛克的国度所传来的病毒!致命的病毒!

帕托快吓疯了,他没命的跑着,跑过乡村、跑过集市、跑过王城,直到跑到巍峨的城门前才停下。“废物”、“我当初就不该生你”,“你瞧瞧你,你简直一无是处”,“我自做我的,关你这死鬼什么破事”,“你怎么不去死呢”……这些言辞,虽与帕托无关,但和帕托亲爱的父亲所说如此相似,直直将帕托伤的体无完肤……

这还是以往他所认识的那个和睦美好的国家吗?

地狱,这是地狱!

帕托神情恍惚地扶住城墙,用最后的一点时间用来回忆。从洛克笔记上所描述的,洛克家乡国度的悲惨光景,到洛克疯狂的父亲,到被逼得接近疯狂的洛克,到那舌头形状的“不见血”剑锋,剑锋上隐隐渗出的,唾液一样的水珠,再到过往美好的时光、慈爱的父亲、善良的母亲,相亲相爱的邻人,团结和睦的国民——

耳边似有山呼海啸,地滚雷霆。帕托睁开麻木的双眼,模糊的视野里,是擂着战鼓而来的大批敌军。回首望着身后这狂风暴雨中的美好国度,帕托的身躯顺着满是雨水的城墙缓缓滑下。

他知道,一切都结束了。哪怕国家免于被灭,由现在的孩子接手的国家,绝对是,被灭的命。

街角打铁铺门前,一柄无锋之剑,在雨水的冲刷里闪烁着阴冷的寒光,细细听时,似乎有魔鬼在嘲笑,吟唱。


不见血、不见血,好一个,杀人不见血。




附录:
舌尖有龙泉,杀人不见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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